02.

幾年後的今天開始流行起一個叫“女漢子”的詞，路明非覺得用這個詞來形容楚天瑤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楚天瑤給他的第一印象是個比較活潑的女生，相處過後路明非才發現他錯了——她何止是活潑，簡直就是個鬧騰的女漢子。

自從那次網吧偶遇收了個免費徒弟後，路明非和老唐在游戲中的“二人世界”迅速演變為“小三插足”的狗血情況。好在三個人臉皮都厚得像城墻，開一些無傷大雅的有色笑話也並不影響三個人的交流，反而令他們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誼。

要不是楚天瑤在游戲裏的形象是女生並且路明非一再向老唐強調她是自己的學妹，老唐真心以為楚天瑤是個貨真價實的漢子。不過即使知道了她的真實性別，路明非也無法把她當陳雯雯那樣的女孩子對待。

——試問哪個女生會在游戲裏肆無忌憚開了外掛似的一通狂掃？

——哪個女生會在他和老唐說有色笑話的時候不但不臉紅反而拉著他們講更有色的笑話？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可不管你信不信，楚天瑤就是這樣的一個女漢子。

剛剛帶著她玩游戲的路明非看著滿屏的“臥槽師兄我又掛了”、“艹你媽別咬我”、“老子快沒血了球補血”等等的話，覺得自己應該隨身備幾顆速效救心丸。

記得她第一次爆粗口的時候，路明非沈默了很久，然後一個電話彪到楚天瑤那裏，不確定地問：“你幹嘛呢？”

“打游戲啊。”理所當然的回答，她一定覺得路明非莫名其妙極了。

“是在我旁邊沒錯吧？”路明非有些無力地看著那個張牙舞爪的游戲形象。

游戲裏的楚天瑤沖著他揮了揮手，臉上似乎又帶上了那個他熟悉的笑容：“這裏這裏。”

……好了沒事了，他只是想確認一下自己真的沒找錯人。

他默默地念了一句然後默默地掛了電話開始默默地教楚天瑤怎麽操作。

直到學校裏和楚天瑤碰面的次數多了，他才開始慢慢習慣起楚天瑤的這種說話方式。說白了，她也是悶騷型的，不過是活潑型裏的悶騷——只會在熟人面前肆無忌憚地說話。

其實按照路明非的性格來說，他喜歡的應該是陳雯雯那樣安靜的女生。對於楚天瑤這樣的女漢子，他實在是有些招架不住。

……怎麽說呢，好像，就是沒辦法把她當女生對待，每次一看見她就忍不住想吐槽她啊怎麽破。

可出乎路明非意料的是，老唐非常喜歡楚天瑤——不過這僅僅是對“兄弟”的喜歡。用老唐的原話來說：“她是個很好的兄弟，不過不適合當女朋友。”和路明非的觀點一樣，老唐並不是覺得她不好，而是這樣相處慣了就只能把她當兄弟看待而非女孩子了。

他曾經還有過一個可怕的設想：萬一哪天他們其中一個真的和她好上了一起打游戲，說不定他會恍惚地以為是在搞基。

——臥槽不覺得這樣的設想真是太兇殘了嗎！

路明非想到這個可能性，身子莫名地抖了抖。

其實實話實說，路明非身邊鮮有異性，除了陳雯雯以外，楚天瑤是第一個以這樣的方式滲透進他生命裏的女孩子。雖然他有時會吐槽她行為舉止不像個女孩子用悲傷的表情和語氣說“我怎麽收了你這樣的徒弟”，但他知道，他心裏是感激著她的。

……感激她，讓他的生命不再是那麽的蒼白。

路明非記得有一次他在課上睡覺，理所當然地被老師轟到走廊裏罰站。他唯唯諾諾地應了，轉身走出去，帶上門，把整個教室的哄笑聲隔絕在背後。

天飄著細碎的小雨，落到路明非的臉上，似乎是在嘲笑他無比失意的人生。

路明非無精打采，心想你這下雨天居然也來欺負我。站得雙腿酸麻之際，靠著墻正思忖著要不要數螞蟻玩，楚天瑤那充滿了快樂情緒的聲音把路明非引了過來：“嘿，師兄，你也在罰站嘛？”

他看著從樓梯處探出來的那個小腦袋，很快就註意到了她話中的“也”字，心中的苦澀不可避免地被“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喜悅沖淡了不少——其實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她的出現而開心。

楚天瑤沖他招了招手。

路明非側身看了一眼講課講得唾沫橫飛絲毫沒有註意這裏的數學老師，貓著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樓梯口成功與她會合。瞥著一臉燦爛笑容的她，路明非問：“你的教室不是在對面樓層嗎，跑這兒幹嘛來？”話雖這樣說，眉梢間的欣喜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

就像是你失戀買醉的時候突然有個人跑過來跟你說“我也失戀了我們一起喝吧”，然後你們一起喝一起哭一邊哭訴，心裏的苦悶和酸澀就會淡去很多。

“我說我看你一個人在罰站特意過來陪你，師兄你信嗎？”楚天瑤一口整齊的白牙幾乎晃瞎了他的眼。

“鬼才信，”路明非忍不住吐起槽來，“你倒不如說你出來罰站時正好看見對面樓層也有一個倒黴鬼和你一起罰站，所以才想跑過來看看是哪位……”

“結果發現剛好是師兄耶！”被猜中了心中所想的楚天瑤幹脆地接過了他的話，趁著他翻白眼之際摘下掛在自己脖子上的耳機塞進路明非的耳朵裏。

於是即將炸毛的路明非就忘記了自己伸手要去打她的事情。

舒緩的音樂通過耳機從楚天瑤口袋裏的手機流淌出來，充斥了他的耳膜，心中的喧囂和朦朧的雨聲似乎都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裏。

“聽見，冬天，的離開

我在某年某月醒過來

我想，我等，我期待

未來卻不能因此安排……”

這個由楚天瑤耳機裏音樂編織出來的小小的世界似乎小心翼翼地把他們兩個有著相同心情的孩子包圍了起來，二人的思緒、靈感、心情在那一首歌的時間裏彼此分享，彼此融合。

“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

我聽見風，來自地鐵和人海

我排著隊，拿著愛的號碼牌……”

耳機裏的《遇見》奇跡般地讓路明非的心平靜了下來。

不知是身邊的楚天瑤遞過來那只耳機帶他第一次走入她的世界——以前路明非一直以為楚天瑤會喜歡搖滾風格的歌——讓路明非有些感動，還是孫燕姿的歌聲真的有讓人安靜下來的魔力，抑或是她小聲跟著哼唱的聲音讓他心情愉悅？

路明非自己也說不上來。

他忍不住側過來看著和自己並排靠墻站的楚天瑤：閉著眼睛認真把自己投入到音樂裏的楚天瑤收斂了身上的活潑與大大咧咧，看起來倒是有幾分陳雯雯的味道。

——不過他清楚地知道，只要楚天瑤一笑一開口，形象全毀！比京劇變臉還快。

長時間的沈默和無法可說總是讓路明非覺得難受，習慣了嘰嘰喳喳的楚天瑤，她一下子變得這麽安靜，這就更讓路明非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了。所以他吸了吸鼻子，故意裝出一副感動的樣子：“我說你唱歌不挺好的嘛？下個月的藝術節上有十佳歌手的比賽，要不要考慮參加啊？”

原本只是為了打破沈悶氣氛而開的玩笑，誰料楚天瑤聽了之後竟然真的托著下巴考慮這個想法的可行性，最後一臉壞笑地回答：“師兄的厚望學妹我一定不辜負；不過呢，我希望師兄可以陪我一起參加比賽。”

“臥槽你這是要逼死我的節奏嗎！”路明非相信如果自己剛剛在喝水一定會盡數噴出來，“大姐我可是五音不全的廢柴啊！”

“嘿師兄我都要被你蠢哭了，”話雖這樣說，楚天瑤臉上卻是捉弄完他的意猶未盡，“沒說一定要讓你參加十佳歌手嘛。藝術節上這麽多比賽，你就不能挑一個你喜歡的或是擅長的參加嗎？”

“別鬧了，我這種人能參加什麽比賽，”路明非強笑，眼睛裏的光一下子暗淡下來，“去給人家當背景還差不多。”

楚天瑤的笑容收斂了一些，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透露著幾分認真：“師兄，你太看低你自己了。沒有人生來就是廢物，只有甘當廢物的人——師兄你游戲打得那麽好說明你腦子肯定很靈活，腦子靈活的人幹啥都是小菜一碟啊，比如說給人家介紹游戲攻略啦……”

“打住打住！”路明非有些郁悶，好好的煽情充滿了正能量的話楞是被她奇奇怪怪填充進去的話給毀了，他真想敲開她的腦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可是她說的沒錯。

這世上沒有與生俱來的廢物，只有甘願當廢物的人。不是他想當廢物，而是路明非他那麽多年來被人“廢柴”叫慣了，甚至連他自己都打從心底覺得他就是個廢物，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那些少年漫裏被欺負被排斥的主角終有一日會被接受會被當做救世主，那是多麽美好多麽完美的結局啊，美好得他想哭。

可是這樣的結局會發生在他身上嗎？醒醒吧，他已經過了中二的年紀了。

平心而論，他一直都不想當廢物，不管別人那什麽眼光看待他，他也想有那麽一次證明自己給別人看自己不是廢物的機會。可悲的是他邁不出那一步，習慣了縮在烏龜殼裏的他，邁不出那一步啊……

“我考慮考慮吧。”路明非支吾著答應了。

正好下課鈴響起，他逃命似的轉身就往樓上跑，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臉上寫滿了期待和鼓勵的楚天瑤，因為他怕她會因此而感到失望；那樣只會讓他心裏更加沈重，只會讓他在她面前擡不起頭來。

最後的最後，路明非還是在陳雯雯的語言攻勢下報名參加了演講比賽。把這個消息告訴楚天瑤後，她顯得比路明非還要激動：“是真的嗎是真的嗎？——耶~！到那時我一定去給師兄加油！”

路明非有些心虛。

畢竟讓他最終做下這個決定的人是他暗戀的對象陳雯雯，而不是她，楚天瑤。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原著劇情。

雖然很想按原著寫但是翻了半天翻不到所以就憑借記憶寫了，有BUG什麽的純屬正常請勿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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